—— 回忆与家宝学长的一次难忘经历
温家宝总理是一个你只要和他打一次交道就一辈子也忘不掉的人。他的伟大人格魅力主要表现在亲和力上——平易近人,善解人意,遇事首先周到细致的为他人考虑。
他是我踏进北京地质学院第一个认识并只打了一次交道的人。回忆起他参加1963年迎新活动把我接入大学的这件往事,虽然过去了四十多年,至今还令我记忆犹新,就像发生在昨天。
我是1963年第一志愿报考北京地质学院,被普查系地质测量与找矿专业录取的。那时的年轻人大都和我一样,是读着《青春之歌》和《钢铁是怎样练成的》小说,照书中主人公的人生经历来定位自己的人生坐标,去实现人生价值的。
学地质是和大山和石头打交道的,是要爬山涉水,风餐露宿的,是很艰苦的。但是地质工作又是国家建设所必须的,是为国家寻找必不可少的矿产资源的重要工作。所以虽然工作艰苦,但是从事地质事业也是很光荣很重要的。我当时就是抱着这样的信念和追求第一志愿报考北京地质学院的。
手捧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心中的喜悦之情难以言表。家人也和我一样高兴并积极为我进入大学做了各种物质准备。但是一个难题却摆在了我及和我一样急于迈进大学校门的千万学子们的面前。1963年的夏季,7月初高考结束以后,老天爷便象疯了一样,连绵不断的向华北大地泼洒大雨,整个七八月份基本上就没见过晴天,于是便发生了百年不遇的洪涝灾害。更糟糕的是,从8月中旬开始,我国南北铁路大动脉京广线郑州至北京段约700公里铁路线被迫停运了。这可怎么办?9月1日就要开学了,又是新生,真的急死人了!那些度完暑假须经郑州北上返校的大中专学生们,还有和我一样急着北上到学校报道的新生们被大量阻滞在郑州火车站。郑州火车站是我国中部一个特大交通枢纽站,是陇海、京广两大铁路干线的交汇点。好家伙,站前广场和候车室内人山人海,除了北上学生外,还滞留了大量急于北上的其他旅客。唉,天灾呀,有什么办法呢?只能等吧!
我真佩服那些高年级的学长们,为了克服这种困难局面,他们打破校际界限,自发地组织起来成立了“北上学生自治指挥部” ,并将郑州火车站候车室约三分之一的面积用候车长板凳围成一圈,只留一个进出口出入,大家轮流值班守着进出口。他们有组织的派人积极和铁路部门沟通、协调,一边争取早日发专列送同学北上,一边争取由其他运输路线疏散阻滞同学。他们的工作果真奏效,那些东北方向的同学经铁路部门安排,由陇海线东运连云港然后经海路到大连返校。后来听说还有西南各省学生绕道西安,经由太原或呼和浩特返校的。
我本身就是郑州考生,拿着录取通知书,扛着行李进了学生候车处,把行李放在一个角落就出去和高中同学话别、看电影、游泳去了,因为学长们照顾新生学弟们,新生可以不参加进出口值班。我就住到高中同学家中(我家不在郑州市),只需每天到车站看一看通车通告就行了。时间一天天过去,心里一天比一天着急,终于有一天盼到了通车预告,要发一列学生专列到北京。我便和另两位被北京其他院校录取的同学登上了“北京学生专列”。由于洪水浸泡,路基不固,火车行速极慢。过了黄河大桥,进入河北境内,只见华北大平原铁路两边是汪洋一片,火车就像牛车一样喘着粗气在铁轨上爬行。有的低洼路段,水面距铁轨只有几十公分,田里种的高梁只露个穗子。火车开行前,虽然路基已经过铁路工程人员的检测,但遇着危险路段,司机不放心还要停车下去探路,然后再慢慢开行。我们乘坐的专列全是学生。“少年不识愁滋味”,想着反正已经上了车,反正也开始向北挪动了,管他什么时候到呢,整个人还沉浸在高考拼搏并已经稳操胜券的高度兴奋中,车厢内充满了青春的活力,讲笑话的,打扑克贴纸条的,唱歌的……疯啊,闹啊,一直到深夜,也疯累了,闹够了,一个个你靠着我、我靠你,横七竖八的倒头睡觉。
也不知这“牛车”拉着我们在这七八百公里的路段上走了几天几夜,正在睡梦中,突然听到有人高喊“北京站到了!”我们一个个睁开惺忪的睡眼,扒在窗户上看到了“北京站”三个大字的站台,这是才相信到了目的地。顿时,大家睡意全无,又回到了刚上车时的兴奋状态中。下了火车,乘上了我生平第一次开荤的北京站滚动电梯,心中的兴奋难以言表。走出候车大厅,迎面看到了广场上几十所高校的迎新大横幅。我沿着横幅寻找,终于在广场中部稍靠右的位置看到了“北京地质学院迎新站”的横幅,后面不远处停靠着一辆写有“北京地质学院”的迎新大轿车。那时的学生行李都很简单,我的被子和褥子、棉衣都包在一起,外面裹一个油布用绳子捆上,丢进了行李车厢。我随手只提一个当时最流行的网蓝——细线编织成渔网状,内装洗脸盆、牙膏毛巾等杂物,还有字典、工具书和自己喜爱的流行小说等。我下车后,提着网蓝拿着录取通知书来到地院迎新站,工作人员(就是现在的学生志愿者)接过录取通知书进行了登记。这时走过来一位迎新的学长,他接过我的录取通知书看了一下微笑着说:我叫温家宝,是11603班的,你是11631班,咱们是一个系、一个专业又住一个楼里,你们住在五层,我们住在四层,今后我们会常见面的。听了学长的这番话我很高兴,我们之间的距离顿时拉进了。家宝学长说完,便领着我一同到行李房去提取行李。取出行李后,他抢先一把把行李扛到了肩上,我一米八二的个头比家宝学长要高,块头也大,怎么好意思让学长替我拿行李?!于是两个人争了起来。但他坚决不同意,他说:“我既然来欢迎新同学,就要帮你们做事,你们有的在车上晃了几天几夜,吃不好睡不好,很辛苦。行李就让我扛吧!”我看他态度坚决,知道拗不过他,就只好提着网蓝跟他一同上了校车向学校驶去。家宝学长和我坐在一起,在车上又聊了一些什么,我大都不记得了,但有一件事记得特别清楚:录取通知书上写着“你被我校录取并编入11631班”。这“11631”是什么意思我始终没弄明白,于是便向温学长请教。他耐心的向我解释道:“咱们学校共有六个系,咱们普查系又称地质系,被学校编为1系,这就是第一个“1”的意思;咱们系又有四个专业,地质测量与找矿又叫地质专业,编为第一个专业,这就是第二个“1”的意思;63是指63年入学,最后一个“1”指你被编在地质专业的第一班”。这时我才彻底弄清楚了通知书上11631的含义。校车驶入东长安街,天还未亮,但大街两旁灯火通明如同白昼。我是第一次到北京,感到一切很新鲜,向两边不停的张望。看到我的样子,他就知道我是初到北京,对我说:“现在我们行使在天安门的东边,这叫东长安街,游行队伍就是从这边出发的。过了天安门就叫西长安街。”这时我的眼睛又不够用了,通过车窗左望广场,右望天安门城楼,这就是我日夜向往的、在电影上和梦中才能看到的真实的天安门广场啊!这里就是毛主席检阅游行队伍和人民解放军仪仗队的地方啊!我太荣幸、太兴奋了!司机师傅也很善解人意,这段路程特意减速慢行,让这些初进北京的新同学尽情欣赏天安门广场的雄伟壮丽。车过了西长安街以后开得很快,大约四、五十分钟以后就进入了位于西北郊学院路的北京地质学院校区。车子从学校东门开进去,那时的东门位于北翼楼北侧,在学校东西长一公里多的主干路的正东头。校园内到处挂着欢迎新同学的横幅和标语。有一幅标语“新同学,到家了!”令我终身难忘,看了以后让人心里暖暖的,眼睛也湿湿的。校车停在一个十字路口,我们提着行李下了车,温学长又指点着旁边的红楼告诉我说:“咱们学校的楼都编了号,这是学九楼,是学校行政办公楼,咱们住在学十一楼,又叫南五楼,是地质、勘探两个系学生的宿舍楼。”下车到宿舍这段路比较远,我们两人边说边走。到了我们的共同的家——南五楼后,温学长一直把我送到五楼514宿舍,并把行李放在已经预先编好号、贴上姓名的一张双人床的上铺。这一路上都是学长帮我扛行李,我几次提出替换都被他拒绝了。放下行李后,温学长又从口袋里取出饭票给我,告诉我地质系学生食堂的位置、如何使用饭票等等。直到把这些都交代清楚以后,他才离去。那时候,食堂是定量供应,一般人都是不够吃的,等我把从家里带来的全国粮票换成校内粮票还给他时,家宝学长始终推脱不肯收下,还开玩笑说:“你比我高,块头也比我大,比我更需要粮票。”
就这样,从我跨入北京地质学院大学校门的第一天起,就交了这么一个办事认真、温厚敦良、善解人意、助人为乐的朋友——学长温家宝。以后在北京地质学院学习的岁月里,只要我们在路上遇到,他总是真诚地笑着抢先和我打招呼问好。
我的这位学长现在已经成为共和国总理,担当起治理国家的重任,他那和蔼可亲、善解人意、遇事先替别人着想的伟大人格魅力永远激励着我、感染着我。每当在电视上看到他亲民、近民和普通百姓在一起的场面,就使我想起我人生经历的这一幕,回味无穷,终身难忘!
原北京地质学院11631班 田春林
2008年11月于武汉鲁巷